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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500年,韩国钧与方孝孺有交集

2024-07-30    夏俊山

韩国钧(1857年3月29日—1942年1月23日),字紫石,亦字止石,晚号止叟。江苏省扬州府泰州海安镇(今江苏海安)人。方孝孺(1357年—1402年7月25日),字希直,又字希古,号逊志,浙江宁海人。从出生年月看,方孝孺比韩国钧早出生整整500年!

生活中,韩国钧与方孝孺显然不可能有什么交集,韩国钧与方孝孺的话题该不是搞笑吧?有一首歌唱道:“我吹过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换个角度看,说韩国钧与方孝孺有交集,还真不是开玩笑。

交集在一石

去南京明故宫遗址公园,从中山路大门进去,不远处就能见到一块大方石,色泽略呈赭红,石前立有石碑,黑色大理石上方刻着“方孝孺‘血迹石’”六个大字。下方分别以中英文对“血迹石”作了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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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石”长2.3米、宽2米、厚0.45米,云纹雕饰,隐约可见。细看石面,中间部分有许多不成形状的淡红斑块,参差错落,相连成条。据说,这块石头能穿越600多年风雨,立在此处,与韩国钧有关;得名“血迹石”则与方孝孺有关。“血迹石”是韩国钧保护历史文物的见证,600多年来,它躺在明故宫遗址公园内,向每一位游人诉说着不应忘记的历史。

公元1403年,燕王朱棣攻下南京城,夺取了侄子建文帝的皇位,史称“靖难之变”。朱棣的军事行动以“清君侧”为名,在登基前,他必须为自己造势,以求皇位来得名正言顺。为此,他要求名闻天下的大儒方孝孺起草一篇登基诏书,表明燕王朱棣不是篡位,以堵天下人之口。方孝孺不从被杀。

据“南京稀见文献丛刊”《新京备乘》:“明故宫午门内丹堰正殿阶石上,有一凹,雨后拭之,血痕宛然。相传为方正学先生草诏时齿血所溅。又传正阳门外,有地不生青草,为先生当日受刑处。清光绪八年,左文襄督两江,建祠于奉天门西,移石置祠旁,覆以亭,立碑记事。辛亥兵乱,亭祠悉毁,碑与石无恙。韩止叟民长,因旧基建南京古物保存所,移石楼下,而以文襄原碑置于中焉。”(“南京稀见文献丛刊”《新京备乘》系民国旧书。陈迺勋、杜福堃编。内容专以金陵为限,除历史记述外,上限始于明清之交,下限讫于民国十九年。上述引文见南京出版社2014年7月版《新京备乘》第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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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孝孺故里旧属缑城里,故称“缑城先生”;他在汉中府任教授时,蜀献王赐名其读书处为“正学”,亦称“正学先生”。根据上述新版的民国史料,方孝孺惨死在正阳门外,传说方孝孺死前,牙齿血溅石上。更具体一些,方孝孺受刑时被按在巨石上,舌头被钩出来,鲜红的血流到石头上,在巨石上浸渍出一个“篡”字。当然,民间传说未必是真实历史,“血迹石”的传说寄托了人们对方孝孺的尊崇,对他惨死的同情。

辛亥革命爆发后,因为战乱,左宗棠(谥号文襄)清光绪八年为方孝孺建的亭祠被毁。1913年9月,韩国钧任江苏民政长,次年,他就有了保护文物的举措。查阅《止叟年谱》,第18页“民国三年甲寅五十八岁”,后面有如下记载:“二月十九日访半山亭故址及谢公墩于明故宫遗址建古物陈列所楼五楹保存金陵古物。”民国三年即1914年,二月十九日,韩国钧上任才几个月,他就决定在明故宫遗址建古物陈列所,保护金陵古物。方孝孺的“血迹石”就在保护之列。

《新京备乘》第41页:“韩止叟民长,因旧基建南京古物保存所,移石楼下,而以文襄原碑置于中焉。”韩国钧“移石(血迹石)楼下”,应该是移到了古物陈列所楼下,妥善保护。

《止叟年谱》记载:民国三年四月,“三十日政府命令改民政长为巡按使”,“五月二十四日政府电令调任安徽巡按使”,“七月十六日卸任电辞安徽巡按使未准”。韩国钧任江苏民政长前后不满一年,已对保护文物作出了很大贡献。其中最重要的文物就有方孝孺“血迹石”。

民国十一年(1922年),韩国钧再次主政江苏,出任江苏省省长。《止叟年谱》记载:“民国十三年甲子六十八岁”,“二十四日至南京雨花台谒方正学祠见祠宇荒凉墓址圮落当拟与修。”距民国三年赴南京任民政长,转眼已经十年。韩国钧谒方正学祠,看到祠宇荒凉,墓址圮落,决定再次为方孝孺修祠,保护有关文物。

1924年韩国钧省长修的墓

1924年韩国钧省长修的墓

今天,血迹石仍静卧在明故宫遗址公园。细看石面,中间部分有许多不规则的淡红斑块,雨后颜色更像鲜血,相传就是方孝孺血溅而成。它让我的思绪飞到了1403年,似乎看到方孝孺惨死的场景。时间顺流而下,我的思绪又飞到了100多年前,韩国钧两次保护“血迹石”,我能说韩国钧与方孝孺没有任何交集吗?

交集在气节

“时穷节乃见 视死忽如归”说的就是气节。

方孝孺是有气节的一代大儒。据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一八《壬午殉难》载,燕王朱棣进入京城,四次召方孝孺,方孝孺皆不从,逼他去见,他穿上丧服至朝廷,恸哭不止。朱棣要他起草即位诏书,方孝孺书“燕贼篡位”,遂掷笔于地,边哭边骂:“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朱棣吼道:“汝安能遽死。即死,独不顾九族乎?”孝孺回敬:“便十族奈我何!”朱棣暴怒,命卫士将孝孺的嘴割裂至两耳,孝孺挣扎着犹将鲜血飞溅到御座之上,骂声喃喃不绝。建文四年六月二十五日(1402年7月25日),46岁的方孝孺赴死,作《绝命词》云:“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三纲易位兮四维不俢。骨肉相残兮至亲为仇,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猷。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庶不我尤。”

自古只有“株连九族”,朱棣将方孝孺的门生、友人也算一族,诛杀达873人!不少人认为,朱元璋的后代争皇位,方孝孺愚忠于建文帝导致诛灭十族,是情商不高,是“书呆子”。其实,方孝孺是“护法”,是“殉道”。尽管方孝孺护的“法”今天看来并不对,但方孝孺坚持自己的信仰,“玉碎不改白,竹焚不改节”,这无疑是一种气节。

1941年9月13日黎明,日伪军包围徐家庄,威逼利诱韩国钧出任伪职。韩国钧严词拒绝,其民族气节众所皆知。朱棣逼方孝孺写诏书,方孝孺宁死不从;敌人逼韩国钧出任伪职,韩国钧宁死不从。时代不同,两件事的性质也不同,好像没什么可比性,但自己认定是正确的,宁可失去生命也绝不改变,将“正义”置于个人生命之上,这方面两人又有些相似。

笔者不敢说韩国钧“坚持晚节昭千古,誓挽狂澜励后生”(陈毅语),不排除受方孝孺的影响;但笔者敢说的是:韩国钧是赞赏方孝孺的气节的,这有他写的对联为证。辛亥革命后,雨花台一带激战,再次破坏了方孝孺墓。民国甲子(1924年),南京地方政府再次予以修缮,时任江苏省省长的韩国钧撰写对联:“十族殉忠天遗六氏,一抔埋血地接孝陵。”书法家仲贞子85岁时曾书写此联,表达对方孝孺、韩国钧等名士的崇敬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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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南京雨花台方孝孺墓前这副对联原作为浙江宁海强立平先生收藏,已被刻石。令人遗憾的是,该联没有用原作的书法,也没有注明作者是韩国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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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想补充说明的是:方志出版社2016年10月版的《韩国钧诗文集萃》收录了此联。书中文字为:“十族殉忠,天遣六尸;一抔埋血,地接孝陵。”上联“天遣六尸”应为“天遗六氏”。此四字何解?原来,朱棣灭方孝孺十族,就是要一个不遗留。据《松江府志》等史籍载,当年,在方孝孺宁海老家,被贬谪在宁海任职的魏泽偷藏了方氏后代。又据《江阴六氏宗谱》记载,当年魏泽冒死救出的方氏后代方朗,仅四岁,被一个叫袁柳庄的人藏在箱子里,转送江阴陆氏收养,以“六”为姓(方字收笔不拐弯为“六”)。现在江阴姓“六”的尚有数十人。这就是“天遗六氏”的含义。(参见《华人时刊》上张群的文章《方孝孺后人得姓之谜》,载《档案与建设》2004年3期。)

韩国钧任省长时公务繁忙,仍不忘方孝孺“血迹石”等文物保护,并执笔为方孝孺写下一联,足以表明韩国钧推崇方孝孺的气节,而韩国钧本身也是坚守气节之人。说韩国钧与方孝孺“交集在气节”,应该不是妄言吧?

作者单位:海安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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