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城市有生命,那河水的流动和起伏想必就是她的吐纳呼吸了。苏州城的“呼吸”是什么样子的?或许很难有直观的感受。不过,在苏州古城东南角,觅渡桥畔的一座八角亭式石塔内,却有一位忠实的“记录者”。123年来,它如实记录着苏州城水位的起起伏伏,倾听着苏州城的“呼吸”。

这位“记录者”,是苏州水位站,又叫觅渡桥水位站,是苏州有史料记载以来,历史最悠久且至今仍在运行的水位站,还是京杭大运河上最早开始观测的水文站点。

123年,它见证的是水位变化,又何尝不是一座城市的百年变迁。

“记录者”:全天候在岗

暑期的一个午后,觅渡桥畔,细柳扶风,一位导游举着小旗,带领一群游客到桥畔参观,并等待乘坐游船。这时,一只夜鹭从桥上掠过,稳稳落在一根孤立于水中的“桩子”顶端,“桩子”呈灰白色,有刻度,并用篆体刻有三个字——水则碑。

与水则碑呼应的,是岸上一座八角亭式石塔,如今是觅渡桥水位站的主体建筑。很多人不知道,这座水位站,是苏州有史料记载以来历史最悠久的水位站,且在迄今所知的江苏省内31座百年水文(位)站中,年岁最长。

百年老站,技术先进。推开石塔小门,里面是一整套水文自动化遥测系统,可将水文观测数据实时传输至后台信息化观测平台。在江苏省水文水资源勘测局网站的“水情信息”页面,点开“苏州(觅渡桥)水位站”,就可查询苏州古城的实时水位。数据显示,近两日内水位波动区间在2.90米至2.96米之间。

如果说自动化遥测系统是“自动模式”,那么在系统上马之前,水位观测全部得依靠人工,且往前追溯,觅渡桥水位站的“人工模式”延续了百余年。

江苏省水文水资源勘测局苏州分局城区中心主任李明从事水文工作30余年,他记得20世纪80年代时,苏州水位站位于相门桥边,“是一根水尺”。他曾每天骑着自行车前往记录水位数据,早上8点一次,下午5点一次,没有一天中断。

水尺

从2012年起,觅渡桥水位站启用自动化遥测系统采集数据,才真正实现无人值守,但依然定期有人到站检查、打扫卫生,还须校准水位,“好比是定期给时钟校准时间”。

“经历者”:100年变迁

从“人工模式”的每日两测,到“自动模式”的实时观测,可见水位变化是如此重要,特别是对苏州这座“东方水城”而言。

苏州城对水位观测的记录,可追溯至1900年。《沧浪区志》记载: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清政府海关在觅渡桥附近设立水文观测站,开始记录观测资料。那时,觅渡桥段是大运河离开苏州古城的最后一站,往来船只不绝,水路运输的通畅和安全尤为重要。对水位及时有效的观测,可为船只安全通航提供技术支持。

在水文史料中,关于觅渡桥水位站的记录贯穿百年:

——1924年2月,觅渡桥水位站由北洋政府督办苏浙太湖水利工程局主办;

——1927年,觅渡桥水位站由民国政府太湖流域水利委员会接办;

——1934年4月,觅渡桥水位站并入民国政府扬子江水利委员会;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觅渡桥水位站观测一度中断;

——1949年5月,觅渡桥水位站由苏州专属建设处接管;

——新中国成立后,觅渡桥水位站先后由华东水利部、江苏省水利厅领导管理,其间水位站经历过几次易址;

——1950年1月1日起,觅渡桥水位站水位恢复观测,至今不曾间断;

——1962年,水位站回迁至觅渡桥;

——2004年,觅渡桥水位站站房进行翻建,为八角亭式石塔。

百余年间,史海钩沉。觅渡桥水位站因城市变迁,曾几度易址,先后迁至枣市桥、宝带桥、解放桥、相门桥等处执行观测任务,不过最终回迁至觅渡桥。

“城市不断发展,有时候因为施工建设,水位站需要临时搬迁,但对水位的观测从未间断过。”细看水文史料,江苏省水文水资源勘测局苏州分局站网水情科科长任晓东感慨道,“发现最早的观测记录,还有一部分是用英文写的。”

回望百年,因主管部门变化以及战争等原因,觅渡桥水位站几度中断观测。不过,自1950年1月1日起,观测就不曾间断过,且所有资料均得到了妥善保存,累积数据长达70余年,有数万组。其中,1954年7月28日,觅渡桥水位站记录下苏州城区历史最高水位,为4.37米;1956年2月28日,水位降至最低,为2.10米。

翻开档案,泛黄甚至略有破损的水文观测记载簿上,觅渡桥水位站的记录依旧清晰、规整,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讲述者”:厚重水文化

再回觅渡桥,视线无论是越过桥头还是下穿桥洞,那座八角亭式石塔总能毫不违和地入镜,与觅渡桥、古城、古运河等浑然一体。

觅渡桥水位站主体建筑八角亭式石塔

与苏州相守123年,觅渡桥水位站的角色正在发生变化。2013年苏州城区实施“自流活水”工程,城区水系完成“大包围”,自成体系。2014年5月,下游澹台湖枢纽建成并投入运行,新建的苏州(二)水位站启用,觅渡桥水位站降级为城市防汛专用站,正式完成角色转换。由此,觅渡桥水位站与苏州城区的关系变得更为紧密,除了城区防汛,它对船只航行、河道清淤、消防用水等依然发挥着重要参考作用。

同时,觅渡桥水位站的另一个身份,变得更为清晰。在2008年苏州市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中,觅渡桥水位站曾作为重大发现,被列为文物保护登记点。普查报告这样描述:觅渡桥水位站是京杭大运河上仅存的一处近代水文观测站,至今仍然在流域水文监测系统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苏州每天获得的汛情资料中,有一部分就来自该水位站的监测。

作为苏州市文物保护登记点的觅渡桥水位站,已被纳入苏州大运河文化带建设沿线水文(位)站点提升改造工程,在开展一系列水利中心工作的同时,承担着水文化“讲述者”的角色。如今,除了八角亭式石塔,站点四周还增设了模拟人工水位观测的雕塑和水文知识科普专栏。

相伴古城百余年,老站依然鲜活而富有人文气质,并等待着在大运河文化带上承担起新的使命。